解铃还须系铃人——论中国文字统一问题
周胜鸿先生在台湾中央日报发表要求实现海峡两岸“书同文”的文章。我不禁要问,是谁造成中国文字的分裂?是谁开放舆论阵地,讨论中国文字统一问题?周先生很年轻,奔走呼号,定能亲眼看到中国文字的统一,笔者行年八十,只有从天堂中聆听文字统一及国家统一的佳音!
语言是没有阶级性的,作为语言表现形式的文字,更加没有阶级性,它是唯有人类才有的第二信号,能为任何一种语言服务,并促进语言的发展,中国文字,即中文汉字,传到日本被大和民族所接受,发扬光大,形成日文汉字,又反转过来影响中文汉字,连成语也能为语言所接受,异口同音即为异口同声所转化。汉字几乎遍及亚洲,因其,意简言赅,合乎语言修辞。日文中已有1945个汉字,新加坡及马来西亚也有2238个,泰国、韩国也都有汉字。
从来不是圣人造字,亦无三坟、五典、八索、九丘之书,仓颉造字之不可信,犹天雨粟、鬼夜哭之不可信。汉字形成于汉族形成之前。古为今用,研究文字改革不能割断历史,对汉字,知固重要,知错能改更为重要,尤不能全靠以文献为求知的经典,必以出土古文字为据,无征不信。孔子壁中古人所伪造者,陶文、甲骨文、金文无一字与之相同,籀书乃周宣王时抄本,“鱼成鲁、帝成虎”,传抄之误势所不免,故与所谓古文,正谬参半,六国用古文泰用籀文之说,未可信,龙山文字、台西文字,象形文字意味浓厚,河姆渡吴城文亦然,但对台西文字起了促进作用。
西周金文上承龙山及殷商,下启东之周秦石鼓文,脉络一贯。论者谓六国文字紊乱每举马字为例,实则西周马字写法不同更胜于六国,而侯马盟书与石鼓文无多大差异,石鼓文秦篆也。小篆形成前,篆体己夹杂有隶体,高奴权中奴字半边隶体,半边篆体,青川木牍、睡虎地竹简均秦统一前之隶书,马王堆帛书篆体部分,写成于刘邦称帝前,一望而知,毫无小篆意味。故对秦始皇的评价褒贬均言过其实。中国大陆在完成土地革命后,效法秦始皇统一文字,制定并公布汉字简化方案,明令施行,印刷厂繁体铅字一律销毁,虽“政权”所不及之地,无法推行,但在大陆,文字还是统一的,但随着改革开放,繁体字一涌而入,于是不得承认汉字有两种字体,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事实。故今日汉字之紊乱,远胜于南北朝时,南北朝时,“區”字有四种写法,“軀”字有六种写法。怪诞纰缪千余字,经厘正颁行,至今这些错字,仍有流传,并为当今所采纳。文字是约定俗成的,故不免积非成是,文字改革不能纠正反而加以助长。即以“助”而言,“且”为音符,“力”为形符,以“阻”而言,“阝”为形符,“且”仍为音符,均读煮,不读切。故“姐”应读“”,不读切,即“姊”之别体。“阝”在右边为“邑”,在左边为磊石状,磊石于左,右边即为无石之土,小阜也。“陆”字石鼓文中作“”,今简体字“陆”,不知有何根据,改“陸”为“陆”,仍较“”为繁,不如恢复“”的原状。“尸”屋顶也,“屋”与“室”的区别,即在“尸”与“宀”的不同。直至东汉,仍借用“死”为“屍”,停于屋内“屍”,移置土上盖之以草,垫之以草或土为“葬”,以“尸”为“屍”,其理难通。叠“又”为友,友在“宀”内为家,而非一窝猪。狱字两犬之中为“臣”非“言”,投“臣”于犬群中,此及狱也。“家”字和“狱”字,都是西方人士对汉字(包括中文汉字和日文的诬蔑,积非成是,错误由来己久,何时开始将“”字误为“家”,将“”字误为“狱”已无可考),约在周恭王以后,“”字见于墙盘,“家”字见于毛公鼎,故误写当为周以后的事。“奚”为繁体字“鷄”的音符,应当由繁而简,改为“几”字,现改为“又”字,令人不解?形声字去掉音符,根据又字,如何知读“鷄”为“”?“鸽、鸠”与“”有明显的不同,况“几”字为“幾”字的简体,行之已久,不会读错。“弟”字比“帝”字笔画少,且“帝”将逐渐失其存在之意义,故作为音符,以“弟”代“帝”,将“”改为“递”,实乃上策。不但音符,象形字亦然。古之象形字“射”,人们往往会意为矮。“羌”与“異、夷、兒、兄、弟、哭、笑、見、鬼、異”,均象形字。“兄”与“兒”之区别,在于头与身躯之比例,“兒”头特别大,“几”为这些字的象形字的共同部分,不能确定“几”就是“兒”。“甲”字,三变始定形;初和作十,恐与十(在或才)相混,后改为“”,又恐与“田”字相混,三改定型为“甲”,可谓煞费苦心,今之改“兒”字为“儿”,可谓怕用脑子,不负责任。将“異”字改“异”字,有“已”并非就是与难不同,“已”为古文字工作者所公认,并无不同于常之意义。“萬”亦象形字也,用作“萬”字,以其多足也。“万”出土于公元前153年;也就是至少于公元前153年业已用作“万”字。“後”与“后”,古通用,“后”已不存在于历史,故用“后”代替“後”,以减笔画,均可肯定。
凡字笔画少的出现在先,后来累增为多笔的字,应当简化这丁多笔画字还原,例如简化“臺”为“台”字,马王堆帛书赵孟頫写本“九成之台作于嬴土,百仁之高,台(始)于足下”。“台”字始见于春秋,道德经写“台”字仍为“台”,帛书仍作“台”,赵孟頫始写繁体“臺”字,此后累增之繁字,应予简化还原为“台”。
以上一一例举之字,说明中国大陆文字改革,有改得好的,有应改而未改的,有改得不好的。这只是我个人意见。
原载台湾《中央日报 中山学术论坛》第25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