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澹”与“淡”

在古代语料中，常见用“澹泊”表示“淡泊”，如“清虚澹泊，归之自然”（班固《汉书·叙传上》），又如“高奇章句无人爱，澹泊身心举世嫌”（贯休《山居诗二十五首》其五）。《新华字典》对“澹”的解释是：“一，水波起伏的样子；二，安静：恬澹。”一方面是水波起伏，一方面又是安静，这实在很矛盾，让人茫然。那么，“澹”到底是什么意思？和“淡”的联系又在哪里？

关于“淡”，《说文解字·水部》解释说：“薄味也。”意思是“淡”指味道薄，不浓，这与我们今天所说的“淡”的意思是一致的。关于“澹”，《说文解字·水部》解释说：“水摇也。”意即“澹”表示水势大，波浪起伏。被选入初中语文教材的《观沧海》中有“水何澹澹，山岛竦峙”两句，其中的“澹澹”便是许慎所说的“水摇”之义。

“澹”从水从詹，《说文解字·八部》解释“詹”为：“多言也。从言，从八，从厃。”“厃”即为“危”。五代的徐铉进一步解释说：“厃，高也。八，分也。多，故可分也。”“詹”的本义为说话多，如《庄子·齐物论》“大言炎炎，小言詹詹”中的“詹”，及清人方东树的诗话著作《昭昧詹言》中的“詹”。“澹”是形声兼会意字，“詹”既表声，也标示意义，“詹”有多言义，故“澹”表示水多，水多则水势大，容易起波浪，所以从“澹”的构形出发，可以看出许慎的解释是正确的。

“淡”从水从炎，《说文解字·火部》解释“炎”为：“火光上也。从重火。”“炎”由于从两个火，所以表示火很大、很盛、很多，“淡”亦是形声兼会意字，“炎”既表声，也标示意义，“炎”有火势盛大义，故“淡”也可以表示水多、水盛。煮食物时，加入很多的水，味道自然会变淡，所以“淡”的味道淡义是从水多而来的。“淡”的构形显示水多，那么它是不是也有起波浪义？宋玉《高唐赋》：“濞汹汹其无声兮，溃淡淡而并入。”“汹汹”和“淡淡”意思正相同，可见“淡淡”亦有起波浪义。王维《赠裴十迪》：“欣欣春还皋，淡淡水生陂。”此“淡淡”也是水盛、起波浪义。

“澹”和“淡”都由于表示水多，然后有水波动摇义。“淡”由于表示水多，有味道淡义，那么“澹”也可以由水多表示味道淡义，继而二者因有味道淡义，都引申出对某事不热心、态度冷淡义，是为“淡泊”和“澹泊”。《新华字典》说“澹”有安静、恬澹义，这是由“澹”的味道淡义引申而来的，而味道淡义与水波起伏义是不矛盾的，都是由其构形表示水多而来。